我的故乡古恰屯,紧挨着松花江,小时候,很喜欢来到松花江上游玩(今肇源县古恰乡西老坎),常常望着江上的小船梦幻般地心驰神往……记忆中最深的,是看江面上站在船头上的打鱼人往下抛网时的那种“纲举目张”的景观……
松花江边渔民的生计是从正月开始的,因为正月是一个新岁月的开端。这时,松花江渔民便早起晚睡修补着鱼网,企望在江上大显身手,水上捞财。
待春暖花开,冰雪消融,打鱼的船只便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地下水了,把窄小的水面烘托得好一番热闹。
松花江边渔民使用的船只大多是容纳一两个人水上作业的小木船,捕捞的工具也不尽相同,常见的有丝网旋网铁胶子网,趟钩插勾崩卡子之类。所谓崩卡子,就是把一寸长的小竹片,两头削成尖尖,扣在芦苇剁成的一截一截的苇管里,中间别上玉米粒,鱼吞玉米粒时,卡子张开,靠竹片的弹力把鱼嘴撑开,活抓活拿,活蹦乱跳。崩卡子是鱼具中最廉价但需最高技巧的一种工具,所捕之鱼大多是鲤鱼,都在1斤以上。
春天从水上捞财最难然而赚钱也最多,因为开江鱼最鲜,价钱昂贵。记得民间“四大鲜”中的第一鲜便是“开江鱼”了,就连久住江边打鱼为业的渔民们每每提起“开江鱼”,都不住地啧啧,嘴险些儿淌出口水来。它味道香醇,香中带鲜,鲜里洋溢着朴实的美味,美味可下酒,香醇可下饭,开胃健脾,补肾壮阳。
松花江边渔民撒网捕鱼之日,便是渔家老少大开胃口之时。按传统习俗,下网第一天捕来的鱼是不能卖的,打多少吃多少。捕鱼越多吃掉越多,越吉利。预兆一年的丰收,这为“吃先”,也可理解为“吃鲜”。因此,第一天下河要选择一个响晴的日子,渔民见面要互相道一声“块当”、“满网”之类的吉祥话,这种习俗延续了多少年说不清楚。但随着习俗的更新,如今便有了船下水请客之风,第一天捕来的鱼不论多少都要摆一桌酒席。松花江边渔民有句老话:有心想把江边离,舍不得江水炖江鱼。讲的就是渔民们神仙般的生活。
尽管渔民们风里来,浪里去,收入也是极可观的,勤劳些技术娴熟些工具地道些,每年赚个四五千块不成问题,少说也可赚个二三千元。
每到汛期,是渔民们捕鱼的最佳季节,待江水初涨,鲶鱼、胖头便抢来赶水头,成群成拨地驾着水势浸入平原的草甸子里,这时便是下趟钩、插钩极适宜的季节,所捕鲶鱼头大、口宽、无鳞、无刺,妇女儿童极爱吃。如果捕到个大胖头或大黑鱼,渔民们是无论如何不想卖的,回到家扒了皮拌上各种作料吃生鱼,便是最拿手的好菜了。待江水猛涨,下卡子的渔船便逐渐增多,那时便有鲤鱼上市。
最近几年,渔民们自己承包了一方水面,这便是他们赖以生息的所在。
最热闹最繁华的时光便是早晨了,每当黎明,一只只渔船便驶向江心,在他们洒下辛勤汗水的江面上寻找着金黄的秋色。一时间,江上坝上热闹起来:人们的嘈杂声此起彼伏,骑自行车的小贩熙熙攘攘;渔民们嘴里叼烟手上摘鱼,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钩他的网他的鱼他的运气;丈夫过秤,妻子收钱,成打的票子往衣兜里揣;鱼卖完了便悠闲地坐在岸上支起锅灶,点起柴草,刮着鱼鳞,把活蹦乱跳的鲜鱼往滚烫的锅里扔,鱼在锅里跳着高地挣扎;闲着无事的老人、孩子也早早地来到坝上,看着别人的生计不住地赞叹;人们的喧嚣声,自行车的铃声,摩托车的轰鸣声,渔民与小贩的讨价还价声,水浪拍打着堤岸的碰撞声,汇聚一起……其热闹的场面可胜于街市里农贸市场的繁华。
最惬意的时光还得算晚上了,每当夜幕降临,渔民们便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点起渔火,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攀谈起来,国事家事天下事漫无边际……再看,每条船上都挂着一盏风灯,灯下,有情侣的呢喃,有三五成群的小伙子凑一块甩着扑克,船舱里还不时地传出收音机的嘹亮的歌声。听着唱着,一群年轻人便随着欢快的节奏跳了起来……
待夜深人静,渔民们便扯起篷布,倒在船上进入梦乡。再远远地看那江面,明灭的渔火伴着繁华的星光,给江面镀上一层神秘的夜色。
如今,我虽然远离故土,梦境里还常常看见松花江上的打鱼船,船头上站立的渔民“纲举目张“和那江边上点点的渔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