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说“冰板掛子”,须得先讲清掛子,之后呢,再说“冰板儿”与掛子的干系。掛子,长度一二百米不等,宽窄呢,一米两米的有,深水区里还有三五米的特制。而当人们在掛子前冠以“冰板”二字,它却成了一种特别的渔具。须得三九严寒,须得在冰封了的江河湖泊的冰底之下。它照例有上下纲,上纲捆“漂子”,下纲绑“铅脚(音:jiāo)儿”,不过在“漂子”和“铅脚儿”的配置上,却有着特别的讲究。“漂子”可以如常,而这“铅脚儿”必须比平常略重些。重多少?那是经验。“铅脚儿”轻了浮力大,上纲与冰板紧贴,极易被冻住。若是如此,那便真的“捉鸡不成……”。
“冰板掛子”捕鱼,渔乡人叫它下“冰板儿”。照例先破冰凿眼,再顺序地把掛子撒到冰下面的水里去。至于它入水后的展现,谁都朦胧。要看得真切,除非潜到水里。凭想象它是:入水后借助“漂子”的浮力,把掛子上纲浮起;再由“铅脚儿”下坠,把掛子面撑开。形象一点说,能否就像是悬挂于冰水间的一张“排球网”呢?我想应该是。
及至今天,乐于“冰板儿”的人仍旧不少,多数是一次下个一两片来凑趣儿的。他们不在乎捕获多少,一次所获够在冬日里尝把鲜儿、弄个酒足饭饱便足以。而一次下十片二十片“冰板儿”的,那是渔家,专以此道养家糊口的渔人。
起“冰板掛子”与夏天江河里起掛子是两码事。夏天,渔人们多是蹲在船头上边起掛子边摘鱼。要是鱼厚忙活不过来时,便是起完掛子后上岸来摘。而起“冰板儿”则相反,也缘于这天寒地冻不得手脚,“冰板儿”出水后,须得立即把掛子卷起来,趁着温度便装进麻袋,之后便带回网房子或家里摘。
有一次,“冰板儿”起得相当顺。解开首尾网纲,凿开起掛子的冰眼,动手时已是蔚霞漫天。表姐夫蹲在那儿一边慢慢地往出拉那掛子,一边慢慢地拭着手说:“看来今天又得(děi)着了。”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往上拽掛子,开始鱼并不是很厚,越往上拽鱼越多,清一色的大鲫鱼。他在前面一把倒一把地起那掛子,我则蹲在他后面,顺着他的劲儿,把那起出来的掛子连同那鱼一起卷了起来,完事儿一个,便随手塞进麻袋。当最后一片“冰板掛子”出水时,已近晌午了。
之后,一家人围坐在一个大片(匾)筐前,满是欢喜地摘着“冰板儿”上的鱼。一家人正摘得兴头儿,突地有个骑着大“幸福”的鱼贩子闯进了院子里。送走鱼贩子,老姑家满屋的阳光,表姐夫老赵更是满脸的得意——五六片掛子,一天一夜的工夫,一百多元——我的天啊!年关紧要之时,意外的一个“红网”,一沓嘎嘎新的“大团结”。
“冰板掛子”,仍在渔乡这儿延续着,不过现今的手法,真要比以往高超,也灵巧了许多。凿一个入口,再凿一个出口,之后将一个“小潜艇”模样的掛子机潜入水下,打开遥控器,“小潜艇”便拖着掛子,朝着你的心里预定驶去。别说撒下一百米,就是二百米、三百米长的掛子,也都是眨眼之间的事儿。到了出口时,“小潜艇”借助冰眼里面的水浮出水面,取出它,便结束了一个撒“冰板儿”的过程。如继续,形式依然。
如今,嫩江湾人已把下“冰板儿”当作追赶着岁月的习俗。年前,虽年货市场鲜活各色,可仍有许多人愿下两片“冰板儿”,捕些鱼来留作年用。有了它,那年夜饭仿佛才吃得香滋辣味,不然一个年的味道都寡淡了!